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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·換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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褚陽進入家主居取出名冊,將餘黨挨個清剿,躲在後院們的女眷稚童失去倚仗,失了理智的,便當場了斷。剩下沒了斷的,雖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,還較為冷靜,他們多是南宮絕一方的人,因老南宮家主品行不端、人心盡失,而南宮絕還未回來,無人敢劍指褚陽。

離開北郊前,南宮絕已對南宮家進行守衛安排,不過因褚陽的血洗,已不管事了。南宮家外圍沒有一個活人,聞人銘和手下很自覺地套上南宮家家服隱藏身份,封閉了各個出入關卡,以免放出風聲。褚陽在南宮家外本有準備,只是未想到聞人銘如此盡心盡力,她問他這要不要收錢,他只回答說,能得她合作之約,天樞閣已經賺了。

冷洇染被扔到了後院裏,褚陽覺得以她的能力,還無法從嚴防死守的南宮家飛出去。

傍晚時,雲中君來了。

為穩定南宮家剩下人的人心,她必須給盡好處福祉。那時褚陽正坐在南宮家主的位置上,瀏覽完經緯司的賬目,伏在案頭閉目養神。聽到動靜,她睜開眼睛望向來人,將光風劍拋過去,道:“劍,我擦幹凈了。”

雲中君接過,淡淡地說:“聽外面的人說,就算屍體已經全部都扔到蛇窟裏,院中的血估計也很難洗幹凈。你以後……切莫再失心性。”

“你早清楚我要大開殺戒,不便阻我,就眼不見為凈。”

雲中君望著她眼中的嘲諷,手腕微晃,心裏竟突然生出一絲不好的情緒。

她一向是這麽嗜殺麽?還是說……是因為對象是南宮家。

他看到了案上擱著的銀面具,便走近那兒,拿起來它打量。褚陽側首看了他一眼,沒有出聲。

這時,聞人銘大步進來,瞧見雲中君在,驚訝地施禮。在褚陽示意他不用避諱後,他問褚陽道:“最遲不過明晨,皇甫令就會察覺端倪,接下來你要如何做?”

褚陽揉了揉眉心,答:“早於數十日前,我便送信到禹山,去請了南宮月今日相見,時間就快到了。”

“從前的南宮大小姐?”聞人銘疑道,沈吟片刻,“那南宮絕這個少主要如何處置?”

“南宮絕起於亂世,仍持君子之風,我向來欣賞,但他極失敗的地方,就在留著他爹當家主。”她清點著賬本書目,直言,“對他而言,南宮月來做家主,本也跟他爹來做無區別——他不會聽我的,可南宮月會聽,但願南宮絕能明白時局。”

“仙子為何肯定南宮月會聽你的?”

“直覺。”

聞人銘笑了,眉目舒展開來,俊氣非常,他說:“仙子,你倒是狂妄得讓人喜歡。”

雲中君淡漠地擡首看了他一眼。

褚陽從微愕中回神,懶得理會,邊起身收拾筆墨邊道:“我狂妄慣了。你在我身上下註,得清楚這是條不歸路。倘若天樞倒戈相向、傷我之利,我便要對天樞宣戰,屆時兵戎相見,於彼此不利。若你現在反悔,我還不會追究。”

“仙子放心,天樞閣必會守諾重信。”

看著聞人銘說完這句話後拱手告辭,褚陽將筆輕輕一丟,眉心微皺——他聞人銘底想要什麽,想做什麽?

天樞閣是否知道她的身份,又是否跟她的目的一樣?最關鍵的是,她和聞人銘達成的同盟,又穩固不穩固?

雲中君看了她一眼,輕輕將銀面具放到案上。

……

晚飯前,有侍衛通報褚陽說,從前的月大小姐到了。

南宮月,南宮家從前的大小姐,前任陰星,那時天下有這樣的傳說,世上有女明月心,仙姿玉容鳳凰身,是眾人追捧的對象。

後來……她變成了陳月,恢覆了在地球時的姓氏,失去了一切南宮月有的東西,就沒有後來了。

陳月一路進北郊,感到這兒的異常氣氛。蕭清告訴他,北郊暗中有不少眼睛徘徊巡視,敵我不辨,她心中凜然,低調打扮,在南宮家的關口處被人帶入。

來到闊別多年的南宮家,她得知了老頭子身死,南宮家易主的消息,心裏暢快。只是不知,那信中說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的褚陽姑娘,到底有什麽本事,又想做什麽……

不過,當她看到面前的人時,心中不自覺地產生一種臣服之感,那素凈眉目下,顯然藏著深重的氣勢,是絕對不可惹怒的人。

“我看了信,同鄉如親人,你孤立無援,我願意幫助你。”

那位坐在褚陽對面的女子容貌如白雪般純凈美好,那一副醉人的面貌,我見猶憐。

褚陽親自倒茶,只道:“蕭清也來了吧,你們松蘿共倚,令人羨慕。”

陳月點了點頭,聲音如流水潺潺,道:“多謝。失去女主光環換來與所愛之人相伴,值得。”

褚陽道:“可你也受了很多磨難,擁有後失去,總是比從未擁有痛苦。”

陳月笑了一下,沒有答話。

褚陽不欲客套,道:“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——你是前女主,破壞過世界規則,後來被世界強行修覆;我二十二年來魂穿死胎,三年亂世恰助我起勢,規則暫時無法限制我;我還綁了現任女主,她暫時在我的掌控之下。”

陳月心下大駭,如果真是這樣,這不是把個個關鍵都搜羅來了,她眼中驚異地接口:“你這是要……”

“我要改變這個世界,以及它的規則。”

改變這個世界,和它的規則?

陳月倒吸一口涼氣。

這個世界的規則只有一條:遵循陰星的意願。陰星,自然就像百年前那些“瑪麗蘇”小說裏女主的樣子,只要是她想要做的,就沒有不成的。但如果陰星沒有和陽星在一起,完成她自己應該做的事業,世界就會重新創造一個舞臺,換去陰陽雙星,開始新一輪的雙星故事。

陳月雖然不清楚這個世界重新換過多少次陰陽雙星,只知道這樣的規則,徹底限制了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。

待沈吟片刻,她道:“我從未想過……從前女主光環還在時,我只是游戲人生,直到被規則剝奪女主光環,我……”

“我明白。”褚陽擡手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,“我也是有我個人的原因。”

“好的,好的,我要做什麽?”

“讓你做南宮家主如何?南宮大小姐——陳月。”

陳月驚嘆地看著她,她自己本是個聰明人,以前帶著女主光環時,便時常試探女主光環的作用,自詡反骨,卻也只是被這世界的規則推搡得爬不起來,心中憤懣已久——可面前的女子,陳月能感覺到她十分強大,能給自己一雪前恥的希望。

於是,她不自覺站了起來,問:“那就幹一票大的?”

“合作愉快。”

褚陽也站起來,伸出手去,陳月有力地回握。

“合作愉快。”

陳月同褚陽將家主位交接完畢後,她集合南宮家內所有成員,宣布繼任新家主,並解釋先前的動亂是由皇甫令的敵對導致江湖中對南宮出手,並公布了眾江湖殺手在北郊的屍身所在,說是自己處理了這些威脅,救下南宮家。其後,她施恩眾人,體恤婦孺。於此,在陳月的恩威並施後,南宮家恢覆了平靜。

在經歷生死的危機後,也無人去細想其中難以自洽的地方了。

褚陽也換了身衣服,換為女子形象,面覆黑紗。

舊家主因亂去世,臨走前讓月大小姐成為新家主的消息即刻被放出去。天樞閣藏在暗處,與皇甫令的眼線周旋,褚陽暫留家主居,在陳月允諾下,握有著南宮家上下的實權,坐等皇甫令與南宮絕的反應。

是夜,宮宴散後,南宮絕被皇甫令囚於空庭,他與皇甫令鬥智鬥勇,一番激戰,最終在“天意”相助下帶著親信逃回南宮,與陳月兄妹相見。陳月早被褚陽指點過該如何應對,兩人便關起窗,關起門,秉燭相談。

正在陳月向南宮絕大抒血親之情、痛斥世道艱險時,褚陽以陳月之命安頓好南宮絕的親信,仍在家主居室處理南宮家的事務,一步一步為陳月做好詳細的籌劃。最終,她拿出一個首飾盒子,清點著裏面的器物,其中有一塊木牌,上面雕刻著一個奇異的雙劍圖案。

忽然燭光一動,褚陽一合盒蓋,便見聞人銘跳窗而入,道:“仙子,事務雖繁多,也先放一放,免得傷了仙體。”

褚陽見到他,定定了看了他幾刻,又向偏室看去,見那素青衣角一閃而過,蹙眉道:“你怎麽不走正門?雲中君還在。”

“怕我打擾了雲掌門?可是仙子為何不說我打擾了你辦公呢?”

褚陽冷眼一瞥,放了文書走到他面前,問:“有事?”

聞人銘一揚眉,舉起雙手,鳳眼裏露著無辜,道:“當年南宮家血祭的事,我今日在南宮家可算是打聽了個詳細。”

天樞閣套話撬話的本事,她自然知道,只是未想聞人銘看到她於蟲窟殺戮南宮高層,便能在眾多奴仆的話語之間,推出她與血祭有關,不得不說,確實是有本事。

她沈默了片刻,擡頭直視他說:“你不如直接說,是將我在南宮家的事打聽了個詳細。”

看到她的眉梢眼角絲毫未動,聞人銘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了然。

“你脖子上的了傷疤……”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素面,黯了黯眼神,“是無藥可祛了?”

無藥可祛?不,不是。

活死人、藥白骨,也只看她想與不想。

透過聞人銘的眼睛,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鏡像,又仿佛沒有,她靜靜地停留在聞人銘的幽深的眼睛裏,像被什麽東西溫柔地纏住。

那裏是什麽?是嘆……還是憐?

她微微撤開一步,而後向門走去,同時向偏室裏道:“雲中君,你要是有興致,就請他喝茶。”

聞人銘疑惑地點了點自己,看著褚陽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。

雲中君施施然從偏室後的簾幕裏出來,對聞人銘道:“天樞閣主,請。”

兩人落座,聞人銘看著雲中君熟稔煮茶的動作,因對這位來自景行宮的掌門不甚了解,他猶豫了片刻,開口問道:“敢問雲掌門,她話裏是什麽意思?”

“她是說給我聽的。”雲中君手下動作如行雲流水,“她不希望我向你打聽你知道的事。”

“恕我冒昧,雲掌門與仙子到底是什麽關系?”

茶香厚重,四處溢散,他理了理袖子,回答:“互相索取彼此想要的,大概……也是一筆交易。”

“仙子做的交易真不少。”聞人銘揚眉,狀似不關心地感慨了一下,“言歸正傳,既然仙子不希望雲掌門知道,那雲掌門還是請我留下,便是想知道。您覺得,我是說,還是不說呢?”

雲中君藏在袖中的握緊了案角,自若地答:“這些事,也不是秘密。”

聞人銘仰面,摸了摸下巴,道:“可是聽得格外駭人。如今南宮家的老仆人少有記得她的都死了,從此便無人留著那些往事了。”

“當年仙子是南宮家的家奴,世家貴族一向苛待奴仆,她大概也是受盡苦楚。八年前,南宮家的老骨頭為了找到遺落在外的南宮絕,便用血祭禁術撬開南宮絕生母之口。那些姑娘是南宮家的家奴,選的是生辰全陰的,都放血而死。”

他搖了搖頭,雖然眼中有痛惜,但更像是平淡的敘述。

“仙子也在其中,但她有偷學來的功夫。在中途掙脫,逃出了南宮家,幾天後又被抓回去——那時血祭已經結束,她便受著傷,被扔到蟲窟裏……人們都以為她死無全屍,但她還是出來了。”

說道褚陽時,他才停頓了幾下,語句不暢。

“至於接下來的,還要等這兒的事處理完,回天樞閣才能知道。”

雲中君靜靜地聽完,茶也煮得差不多了。他倒了一甌,嘗了嘗,覺得嘴中泛苦,便對聞人銘說:“不精茶道,這壺茶火候不佳,改日再請閣主品茗。”

聞人銘起身告辭,腳步匆匆,應是去找褚陽。

一刻鐘後,褚陽回了來,她在屋裏四下看了看,把門窗都關了,又見茶案上的茶甌中尚有茶,便坐下來,自然地拿起茶甌一飲而盡。

雲中君來不及阻攔,只楞神地看著她的唇觸碰他用的甌壁。

“好茶。”褚陽放下茶甌,淡淡道,“將中品茶烹得上品味,是我學了近十年也沒有的境界。”

雲中君聽她讚美,心中竟生出一絲愧意,但似乎又有些許的高興。他靜靜倒了一甌茶,抿了口,茶湯入口細膩,清而回甘,竟與方才的感覺完全不同。他回神來,問道:“怎麽回來了?”

“為了少同聞人銘說幾句話。”

“為何?”

褚陽蹙眉,似是被什麽影響一樣,面對這位仙人,有些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:“只是預感不佳,越與之交流,越覺得被看透,也越覺得危險。況且他本為輔星,與我接觸過多,日後陰星出來,不知道規則會變成何等樣子……”

聞人銘,是她沒有意料到的變數。跟天樞閣合作,也不在她的計劃之中。當初想要試探天樞,也是想確定天樞到底有何意圖,是否會阻礙她的籌劃。不過如今看來,顯然她的警惕是對的,若天樞樂意皇甫被反,結盟天樞,確實是較好的選擇。

而她在擱置結盟計劃的時候,聞人銘自己來了。

雲中君望著她思慮的神情,盡管明知她是失言了,但心中有一種念頭如同饕餮,將他的理智吃掉——

他接話:“你所做的,本也不符合規則。”

褚陽沈默地轉身,看著他的眼神平靜得可怕。過了一會兒,她說:“雲中君,你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找你嗎?”

她本不是要雲中君回答,只繼續道:“這個世界很不合理,它很粗糙,又奇怪地平衡。景行宮存世數百年,巍然不滅,是授天之意,只為了記錄下更疊無章的歷史。數百年的長存,你們幾乎接近參悟天道……也就是規則。我對規則的推測需要證實,也需要更多的細節。

我不關心自己在這規則裏扮演著何等角色,我只是有我自己想做的事。雙星的規則荒謬,妄圖影響其他世界的生命,南宮月、冷洇染何其無辜。

雲中君,大道當死、天下將亂。既然你景行宮本無插手世俗的傳統,不如在旁看著,也好免得日後再尋人求證史實,不是嗎?”

褚陽向來知道,雲中君也有他自己的目的。依照她現有的信息,她無法猜測具體,但她能看出,雲中君,絕不是什麽安於己道、為天下安寧而生的仙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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